折霜_

【巍澜】 人间烟火

入秋之后的雨一场接着一场，且每次都来得又急又烈。

眼看着到了沈巍下课的时间，密密麻麻的大雨也丝毫不见要停的架势。赵云澜盯着窗外的天色看了一会，终究坐不住了，拎着外套和签好的文件下了楼，隔着几米远把文件飞到了林静桌上，又大着嗓门交代了一声：“都别偷懒啊，按点下班，有事儿打电话。”

随后赵处长拿起门边的一把长柄黑伞，大摇大摆地早退了。

刑侦科的众人纷纷抬头，互相交换了一下鄙夷又无奈的眼神。自从有了家室，他们赵处长的迟到早退的理由简直花样百出。

“凭沈教授的本事，就算没带伞也不会被雨淋到吧？”林静一边拆文件袋一边吐槽。

祝红翻着大大的白眼嘲笑他：“人家这叫情趣，你一个老和尚怎么可能懂呢？”

“阿弥陀佛，论年龄，施主可能要比和尚老……”

眼看着祝红放下手机要咬人，楚恕之一把把郭长城扯到了自己另一边。

时间和预计的差不多，赵云澜一路走到教室门口，下课铃声刚刚响过，学生们正成群结伴地走出教室。赵云澜倚在墙边等着，人散得差不多了，他们家沈教授才拎着包走了出来。

沈巍见到他有点惊讶，低头看了看表，还不到四点半：“怎么提前下班了，不是说好今天我去找你吗？”

赵云澜晃了晃手中湿漉漉的雨伞：“我看下雨了，就来接你喽。”

沈巍将人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，确认没有哪儿被雨淋到，才轻声责备了一句：“我办公室又不是没有伞，何必非要冒着大雨跑过来。”

“这不是还要从教学楼走到办公室吗？”赵云澜理直气壮，一把夺过沈巍手里提的包，又把伞塞到了他手上。

沈巍也不再多说什么，并肩和赵云澜朝外走，到了楼门口撑伞时，正撞见一个女学生蹦蹦跳跳地跑出去，举着伞的男生赶紧朝前走了几步迎接，女生随即亲昵地攀上了男生的手臂，两个年轻人紧靠着走入雨中的背影，温馨而又美好。

沈巍着看他们走远，又看了看身边的赵云澜，脑海里是刚刚他笑眯眯地对自己说的那句，“我看下雨了，就来接你喽。”

这种生活里并不值得被提起的小细节，放到自己身上，就像细密的雨滴落在伞背上，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心底最柔软的角落。温柔缱绻，远比他千万年来看过的多少缠绵情爱要动人许多。

 

雨势比赵云澜来得时候要小了很多。两个大男人躲在一把伞下，难免显得有点拥挤。沈巍偏过头就能瞧见赵云澜软乎乎的耳垂。沙沙的细雨声落进耳朵里，他心猿意马地问赵云澜晚上想吃什么，赵云澜想了一会才答:“难得我下班这么早，不然下个厨给你露一手？”

沈巍拉回了思绪脚步顿了顿：“什么？”

赵云澜也跟着停了下来，一脸无奈地看向他：“不至于吧宝贝儿，就算我技术没你好，每天在一边看你做饭给你打下手，也算是个实习生了吧？”他边说着边伸手搂上沈巍的腰，“至于能不能转正，晚上沈老师给打个分呗？”

赵云澜似是无辜地眨着眼睛，口中说出来的话明明很正常，但沈巍盯着他的唇角看了半响，耳尖还是忍不住泛了红。

回家前，两个人去楼下的超市里简单买了些菜，吃了这么久的白食，赵云澜第一次下手做饭，沈巍不放心，就跟在一旁看着。

给赵云澜系上围裙的时候，沈巍顺手掐了掐他的腰，细得几乎张开两只手掌就能掐得过来。他不禁回想了一下这么久以来的伙食，有菜有肉，营养均衡，可怎么却好像把人越养越瘦了。

“没办法，我就这体格，过年的时候被咱妈一天喂五顿，不也没长几两肉？”赵云澜扭过头，一眼就看穿了他在想什么，伸着脖子在美人儿的侧脸上亲了一口就要赶人：“出去坐着呗，等老公给你准备爱心晚餐。”

“厨房里这些东西太危险了，我还是看着你比较好。”沈巍拒绝得很没情趣，身子往后站了站，靠在了橱柜上。

“小心点切，手指离刀远一点。”

“切辣椒的时候不要一直盯着看，会被辣到眼睛。”

“刀上的水先擦一擦再去切葱花，不然下锅的时候会爆油。”

赵云澜一边动手一边听着，默默在心里吐槽老师当久了就是不一样，训起人来有板有眼的。当然他没有直接说出来是因为自己表现得的确有点差劲，明明每一步都是照着沈巍平时的样子来，但轮到自己动手却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，刀用得不顺手，菜切得很难看，油倒进锅里却不知道怎么控制火候，被油烟熏得眼睛疼……

想起沈巍平日在厨房里气定神闲的样子，赵云澜觉得十分挫败。

好不容易烧好了一盘茄子，卖相却有点难看——酱油放太多了，其实连盐是多是少他心里也没谱，不过有沈巍在一边看着，应该也不至于让人咽不下去。

盘子被沈巍端走，赵云澜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，跟一旁的人抱怨：“原来这还是个体力活，宝贝儿，你平时可太辛苦了。”

“剩下的我来吧，你去喝口水歇一会。”沈巍伸手去夺他手中的铲子，却被赵云澜一扬手躲过，这人还瞪起眼睛质问他——

“你是不是嫌弃我做得难看？”

沈巍无奈：“我是看你累了。”

“说了我做就我做，反正难吃也不管了，今天晚上你就凑合一下吧，”他一边胡搅蛮缠一边又一次把沈巍推着朝门外赶，“好了你也指导过了，剩下的我自己来吧。”

他分明是觉得自己手忙脚乱的表现有点挂不住面子，沈巍又怎么会看不出来，也只能由着他去折腾了。

 

二十几分钟之后，赵云澜从厨房里端出了一盘冒着热气青椒肉丝，看沈巍要起身帮忙，一把将人按回了椅子：“你坐着，我去盛饭。”

平时沈巍下厨的时候，两个人基本上是三菜一汤的标配，赵云澜看着可怜兮兮的两盘菜，安慰对面的沈巍：“没事儿，吃不饱就多吃点饭，米饭还剩半锅呢。”

沈巍哭笑不得，倒了一杯水给他递过去。赵云澜接过来一口气喝了大半杯，又开始心疼人：“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这活儿这么累人？以后要是哪天懒得做了你就直接说，我们叫外卖算了，你回来也能歇一会。”

“我习惯了，不觉得累，能每天给你做饭吃也很好。”沈巍笑笑给他碗里夹了菜，“快吃吧，你肯定饿了。”

赵云澜瞬间被这语气淡淡的三言两语弄得没脾气，他们家沈教授撩人而不自知的时刻实在太多太多了。比如撑着伞时裹在西装里明显的手臂肌肉线条，比如方才往他碗里夹菜时轻轻垂下的睫毛，又比如现在，掏出手机来拍桌子上的两盘菜时，专注而又虔诚的神情。

赵云澜看着桌上卖相难看的两盘菜，又想到沈巍老年人一样的拍照技术，忍不住把手机夺过来想看他拍成了什么鬼样子，照片随手一划，却是看到了自己的全身照，系着围裙拿着菜刀皱着眉头，就是刚刚在厨房里的样子。

赵云澜万万没想到，一本正经的沈教授也会做出偷拍这种事。

然而被抓包的沈巍立刻收起了手机，并不打算多做解释。

拍就拍吧，赵云澜心想，虽然照片的角度很迷，但这种照片，沈巍是不会拿出去给别人看的。

自己什么邋遢样子没被他见过。

青椒肉丝在端出来之前赵云澜偷偷尝过了，虽然味道远不如沈巍做的，好歹并不算难以下咽，而且卖相比那黑乎乎的烧茄子要好许多。赵云澜郑重地夹了一筷子到沈巍碗里：“来宝贝儿，犒劳你每天下厨的辛苦。”

“说起来，你什么时候学会做饭的？”赵云澜刚刚切菜的时候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，而此刻问出口后，看到沈巍神色的转变不禁心下一沉，十有八九，这件事又是与自己有关。

他总不会某一世跑到了自己喜欢去的饭馆做厨师吧？赵云澜心知自己这个胡乱冒出来的想法十分离谱，但沈巍为他做的没有原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。自他恢复了昆仑君的身份，从前那些转世的记忆如果刻意去回想，也都能记起来。只是他往前看了几世之后就没忍心再继续，每一世里，沈巍守在他不远处又从不敢现身的身影都太过孤独太过沉重，多看一眼都让人眼睛泛酸。

“算了，什么时候学会的不重要，”赵云澜快速转移了话题，“你以后教我怎么样？”

沈巍游离的思绪被打断，拿着筷子的手一顿：“你想学？”

“是想跟你学。”赵云澜强调道，眼睛一转又忽然想到了白天接到的电话，“正好过几天中秋节，妈今儿打电话叫咱俩回家，到时候我在她面前露一手，也省的每次都被他骂好吃懒做。”

沈巍听得忍不住发笑：“懒一点又没什么。”

赵云澜不禁想起自己母上常挂在嘴边的那句数落：“你就是被沈老师惯的。”

被赵云澜嫌弃难看的那盘烧茄子，最后几乎都进了沈巍肚子里，赵云澜把最后两口饭扒完，将碗朝前一推，彻底恢复了好吃懒做的模样，刚想撒个娇让对面的媳妇去刷碗，沈巍已经自觉地收拾起了桌子。

赵云澜起身，转眼又瘫在了软绵绵的沙发上，边揉着大庆的肚子边想念沈巍的手艺：“冰箱里是不是还有点排骨，明天吃红烧排骨吧。”

厨房里的沈巍在哗哗的水声中还是一字不落地听清了赵云澜的话，扬声回了他一句好。

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，一束阳光自窗子打进来，在沈巍修身的衬衫上折射出金色的光泽。洗好的白瓷碗被他整整齐齐摆在架子上。满屋的人间烟火气，一点一点聚拢到了阳光下的男人身上，又全部被客厅里的另一个男人收进了眼睛里。

赵云澜掏出手机，秉承着有来有往的原则，咔嚓一声拍下了沈巍此刻的模样。

光线正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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还是日常，我可能比较偏爱他们的日常吧，最近真的是有点懒，中秋节的大团圆大家催一下我争取再写一篇~